第377章 曲终人散

    细柳等几人着急想去皇陵，才不想掺合引龙谍和锦衣卫的对峙。更何况他们几人肩背都扛着大包裹，青娘子可是准备妥当要去寻宝的。算算时辰，她还要去见见爹娘。

    奈何青罗女鬼是巡城司的首领。

    柳如海看了曹夕晚一眼，缓步上前，道：“连二管事，请伸出右手臂的小臂。”

    连城微怔，低头一看，不需要柳如海解释就已经明白了。他僧袍袖口，半露出小臂上起了极细小的绿色疹子。因为他搀扶着陛下。

    曹夕晚蹲在陛下面前，看到陛下的眉心有黑疹。

    “看，会变成黑色疱疹。尸毒。”柳如海叹着，“侯爷中了暗算，传到了宫中。不能让你们出去了。”

    惠文陛下盘坐在地，捻着佛珠，慢慢地念着。

    “你不怕？”陛下突然开口。

    “哦。我带了避疫药。”她回答，指指腰间香囊，又说，“连城他们还有救，你不行了。”

    陛下慢慢点头道：“朕……贫僧觉得，四肢发麻，已经站不起来了。”他抬头看向了连城两兄弟，“你们去吧。”

    连城哭了起来，跪倒磕头：“侯爷让我保护陛下。若是陛下不走——”

    她一脚踢出，把连城踢晕了。

    “哥！”连决一惊。曹夕晚看着他。他点点头，理所当然向她伸手：“药呢？”

    她斜眼，扭头指指柳如海，然后和柳如海商量着：“我们就一起去寻宝。杀了冯均卿。”柳如海笑着点头，她和他说过有条件，条件还没有谈完，看来连氏兄弟的药就是其中一条了。

    她又道：“他们会出海去，再也不回来了。你开个方子给他？”她幽幽一叹，垂泪几颗，“我再也见不到连城了。侯爷死了，大家都散了。”

    百福儿正得了吩咐，在四面撒避疫药粉，听到柳总管和青娘子笑语：“你倒是和连城要好。”

    “我们一块儿长大的——”她抹着泪，伤心着，暗暗窃喜，这一回连城这家伙就不能仗着侯爷的势，对她左挑鼻子右挑眼，又向她索要贿赂，又把她的事密告侯爷。她打小就不应该用果子收买他的，把这人养得太贪了！

    “喂——你别忙着装哭——”连决没忍住，“我可以回长江。”

    她阴森森地看着他：“你不投降。就会被杀。赵王那人会杀了你的。而且，连城背地里买了四条海船做买卖，我可是知道的！你看他多有钱！全是狗仗人势向大家索要贿赂赚的！”

    “你呢？一起去？”

    “我？”她看着陛下，地面倒仆着几位已经死去的圆光寺僧人，他们脸上已经有黑疹了。

    她拔出剑，看着陛下：“我不会拿陛下去请赏，也不会用杀陛下的功劳去做官。你看我是女子，也不可能做锦衣卫都督。我打算脱去奴籍，做平民了。”

    陛下定眼看了看她，似乎微点头，闭眼为自己颂一段往生经。

    她也双掌合剑，颂着地藏经。

    巡城司的番子们听到经声，有不少人也哭了起来，合什为陛下颂经。

      

    暗处远远站着的何太监，看到这一幕，听到地道里沉哀的佛经声，大喜兴奋。

    青罗女鬼要亲自杀帝吗？这不就等于是柳总管的功劳了？

    柳如海仔细看看她，微沉吟，反是走开了些，让细柳和小赵也过来撒药粉。

    李福宁看这师兄妹和百福儿腰间都有药囊儿，她迟疑上前来向他施礼，想求个避疫药，柳如海摇头笑道：“不用。只有你背的包裹，全是药材包。有避疫药材。”

    “咦？”她暗暗感动，难怪一股子药材味儿。青罗女鬼真是个面狠心善的好人。她果然很赏识她李福宁。

    小赵和细柳同情地看着她，就她的包裹里没有干粮。青娘子凶残地要饿死她。

    柳如海给了连决一瓶药，她像是后脑袋长了眼睛，收剑回眸，中间拦住。她把瓶儿接过来嗅了嗅，倒两颗舔一舔，把自己吃过的给连决：“吃吧。”

    “……”连决也没犹豫，捉过来吃了又喂给了晕迷的连城。

    她一颗颗倒出来，瞅瞅嗅嗅。对连决叹道：“应该是没问题。但引龙谍出了名的很阴险，要是你出海后暴毙。也不要怪我。”

    “知道。我离开时找个大夫再问问。”他收起了药。她拨出自己的银针，看看一直未醒过来的连城，问：“要扎针吗？我亲自来。助快体内的药力。”

    “……必须？”连决扶着兄长，问她。

    “不是，我试试。你知道我是家学渊源，现在我们都丢了差事，我以后可以做女神医的。”

    “……算了。”

    柳如海笑着走过来，接过她的银针，连决马上道：“可以试试。”

    她大怒。

      

    何太监低头，看到脚边几条药蛇游过来，吱吱吐信，他便传了令，让引龙谍让开一条狭窄的路。

    慕容大姐一扫，便转身和许家兄妹商量。巡城司也退后几步：“像是有疫毒。我们也小心点。”

    何太监站在暗处，兴奋地看着远处盘坐的惠文帝。

    何太监没料到是青罗女鬼追杀旧帝，才进到宫墙夹道。他心想，这一定是柳总管的妙计，尤其这地方选得太好了。旧帝若是病死于幽暗地底，又不是赵王爷下令处死。且只有引龙密谍和番子看到。

    赵王必定也不想让天下以为他谋反杀了亲侄子,杀了太祖的嫡孙。免得史书上写得太难看。

      

    陛下的颂经声突然半路停止，她走到帝前，接下来念经。

    因为不会背陛下的往生经文，她还是背完了一篇地藏经。而惠文陛下只是听着，他喘不上气了。她想，也许是陛下全身麻痹，五官又痉挛痛苦的原因。

    惠文帝吐了几个字。她想，陛下是向她微笑，问她：“……你……信佛吗？”

    她双掌合剑：“曾在佛前，洒扫多年。”

    “如此，劳烦……你……了……有点……痛。”

    她点点头，一剑闪过。

    地道里，哀声大作。

    柳如海冷眼看着旧帝身死，他亲手在陛下御体撒了药粉，探过鼻息，摸过陛下双手、双脚、颈部五脉。

    他终于合什，恭送旧帝往生极乐。

      

    火光在宫墙夹道里飞腾着。

    陛下和几位僧人坐化，在火光中圆寂了。

    “侯爷，现在和陛下在一起，一定是欢喜的。”曹夕晚看着火光，喃喃地说。

    连决看了看她：“你就算不爱做妾，当初老老实实做家奴，和我哥成亲，做内管事。哪来的这些事？”

    “连城不好看。”

    “……”好想打死她。连决和连城是亲兄弟，脸有七八分相似。他自问是英俊出色好吗？

    “我不爱在府里不出门。我这样活泼可爱的人。”她叹着，“所以老天让我病了。”

    “……鬼知道你那病是不是自己弄的鬼。”

    “……居然被你猜中。”她大惊。

    “……屁。走了。”他笑了笑，背着连二管事，渐渐在幽暗中走远了。并不回头。

    巡城司番子们望着他离开的方向，陆陆续续有番子站出来，向青罗女鬼一礼，便转身离开。

    终归是，曲终人散。

    她看着巡城司群鬼群兽渐渐零落，又望了望何太监，她叫上慕容、许彪、百里烟，一起上前：“何公公，有礼了。”

    何太监一怔，看看柳如海，见他点头，连忙陪笑：“青娘子，有何指教。”

    怎么不找柳总管，倒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