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场 (11)

    一踏出图书馆，氤氳的泪雾模糊了双眼，接着在路上疯狂奔跑，无视路人探究的目光，一心一意只想跑到心中所想的那个地方。

    我跑到有那棵大树的公园，在树前佇足了许久，才缓缓走上前，头先是靠在树干一会，之后转身背靠着树干。

    昂头看着被风吹动的树叶和那些许愿卡，泪不停不停地流着，明明很想继续喜欢你，为什么现在却又想放弃你？

    我仰头找寻之前在这里系上的许愿卡，踮脚抽下那张卡片紧紧抱在怀中，兰昕皓，现在我知道喜欢你原来竟是如此痛苦的事，有好几次都想对你吶喊我的心意，但我却做不到，不想因为自己的鲁莽而破坏掉你现在这得来不易的幸福。

    我把旧的许愿卡放进包包后，再次从树洞里拿出新的许愿卡，提起笔在上头写下新的愿望：「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就算你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我还是会在远处祝你幸福。」

    重新系上后，又痴痴地望着那张飘扬的许愿卡，内心有点哀愁，说喜欢很难，说放弃更难。我不知道自己要花多久才能把对兰昕皓的情意放下，但我会尝试地努力看看。

    喜欢这件事情一旦上了心头，要放下得花更多时间才能排解。儘管如此，但兰昕皓，我不曾后悔喜欢过你，因为只有喜欢上你，我才能看见你的更多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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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三第一次模拟考，在娄宥峻笔记帮助下，我得心应手。也让我进了校排前五十名。而模拟考成绩出来后，伯母和婶婶难得有笑容看着成绩单，使我有点受宠若惊。平日的她们确实对我很好，可一提到分数她们又马上变了样子，搞得我常常得在考试成绩出炉后绷紧神经等待她们的反应。

    她们看完成绩单后，朝我招招手，并拍拍她们身旁的沙发空位。我一楞，而后踏着缓慢的步伐走过去坐在那个位子上。

    我马上被紧紧抱住，婶婶的下頷靠在我的头上，口气温和平稳：「对不起。」

    我再次一楞，不明白婶婶的意思。

    婶婶像是被触发什么情绪般，忽然哽咽了起来，「我和嫂嫂不是故意要对你那么严格的。你堂姊之前也找过我们谈过这件事情，那时候的我们就有在思考我们是不是对你太过严格。每次看到你被我们骂到一副快哭的样子时，我们也很心疼，好几次都想心软马上给你安慰，可又觉得这样会对不起你爷爷。因为你爷爷生前曾经再三告诫我们，要我们好好教育你，不要让你变成跟你爸爸一样只会四处打零工，却什么都不会的人……」

    婶婶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你爸爸打零工这件事并不可耻，只是你爷爷很心疼，毕竟他总是认为是自己的错，没有让你爸爸好好念书，才会让他变得那么辛苦。所以在知道你爸爸有你这个小孩后，你爷爷就嚷嚷着一定要让你好好地读书，他不想你变成他心中第二个遗憾。」

    婶婶低头看向我，「雨歆，我们真的很抱歉。想必这段时间你也受了不少委屈，真的辛苦你了。」

    我摇头表示没关係，还紧紧抱住婶婶。其实只要婶婶伯母不讨厌我这个小孩，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

    「以后的我们不会再对你那么严格，毕竟我和嫂嫂都知道雨歆会好好地管制自己的。因为你是那么地乖巧懂事，凡事都不用我们操心。」婶婶摸着我的头柔情的对我说着。

    我在她怀中点头，「我知道婶婶和伯母是爱我的，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们，反而要谢谢你们愿意收留我。如果不是你们，我现在或许不会是这样的人。」

    我从婶婶怀中抬头，握住婶婶和伯母的手，真挚地对她们说：「所以不用跟我对不起。」

    伯母和婶婶双双呆愣，随后摀嘴啜泣，像是累积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在我眼前哭得不能自已。

    我环抱住她们，给予她们安慰。这些年来她们真的辛苦了，虽然我没有亲生母亲，可她们两个一直都是我心中所认为的母亲。没有她们的收留，也许现在的我还不知身在何处。所以我在内心诚挚地谢谢她们。

    我们三人在客厅里紧紧环抱，抒发彼此内心隐忍许久的心情。而这天之后，我就再也不曾听过她们对我的责骂，而是一直在身旁替我加油。不论考得再烂，婶婶和伯母也都会给我个拥抱，要我下次好好努力，不要气馁。虽然还不习惯这样的模式，可我也会慢慢习惯。

    只因为她们都是我最深爱的家人，为了我所做的改变。

    而对于兰昕皓的这份心意，我会慢慢地随着时间而让它埋藏在心底最深处，我想这是对我们彼此而言最好的选择。

    在我吃完伯母和婶婶替我做的提神点心后，一通讯息传来，我从书堆里抬头，拿过手机。

    是娄宥峻传来的。

    「你可以到喷水池这里一下吗？我有话要跟你说。」

    看完讯息的我愣了许久，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扩散开来，我连忙回完讯息，就拿起吊在衣帽架上的外套，匆忙地往喷水池跑去。

    虽还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事，但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似乎会打破我们现在的平静世界，继而再次掀起波澜。

    一路跑到有喷水池的公园后，我先微蹲平稳呼吸，目光搜寻着娄宥峻的身影。

    我在喷水池的一隅，看到整个人像是被沾上黑色水彩般黑沉沉的娄宥峻，他的手肘放在腿上，身子微顷，眼里尽是哀伤。

    我歛了眸光，缓缓地走上前。在他面前停下步伐，他也随之昂头，那一抬眼，我望进一双如死寂无波带点迷濛的双眼，心里顿时惊了一下，他竟然哭了。

    我紧张地蹲下身，语气难掩焦急，「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艰涩地啟唇，声音哑然，「我和采薇分手了。」

    我愕然，「怎么会？你们不是一直都很相爱的吗？」

    他眼色驀地变得黯淡，「是啊。……是很相爱。」他垂首不知道是在沉思什么，隔了许久才又掀唇，「但相爱往往不敌现实。」

    说到这，他悲痛地目光流转着泪水，「我们还是分开了。」他垂首啜泣，一颤一颤的双肩再再露出他的脆弱。

    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缓缓地怀抱住他，我察觉到他身体紧绷，低头看着他，「哭吧。把你内心的情绪都哭出来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这夜，他在我怀里彻底地发洩，我们紧紧相拥，安抚着彼此受伤的心灵。

    夜依然漫长，星月光芒依旧，可我们的心却如夜色般黝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