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V~XVI.
「骋哥你……学校那边？」接下橘子的苏瑭看着苏骋晏的脸忽然想起，儘管三天时间在她浑然未觉的情况下已然流逝，可推算下来今天也并非平日，苏骋晏此时不该悠哉地出现在病房内。 话刚出口苏瑭便察觉到异样，话的内容的确是她想说的，但也很确定作为「苏瑭」时，她根本不可能称苏骋晏为「骋哥」。 她根本就没考虑到周瀲平时怎么称呼苏骋晏的，心里想的句子其实是：「哥你学校请假喔？」，可话一经口说出便自动转换成周瀲平时习惯的口吻，虽然方便是方便，但这是为什么？纵使现在是她的意识主掌周瀲身体，但她还是得照着周瀲的习惯行事吗？ 「喔──别担心我，第一週根本没事，我想说等苏瑭醒来再看情况要不要回学校，不然没人看顾你跟苏瑭。啊对了，我听人说通报医院你们昏迷的人姓孙，有没有可能是你们认识的人？是他通知我苏瑭出事的，而且听人说在我来之前，是他一直在照看你们的，我在想，要不是认识的人，应该不会有人做到这个程度。」听周瀲问起，苏骋晏开始解释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苏家父母双薪，虽苏母不像苏父得要忙到晚间八九点，但也是五六点之后才有空，而周瀲是单亲，周妈每天作息早出晚归，即便知道周瀲住院，也只是表示她没有办法抽出空程看顾两人，他这次请假便是负责照看两人中午时段的情况。 想想自家老妹也真够幸运，幸亏目前才刚开学，第一週也还没确定选课，就算不去也不列入出勤，且大二上的课业目标即是考照，目前科系至毕业所需的证照他早就在大一下便全数考取完毕，来照看一下两人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是面对苏母时求生欲得够，该跑就要跑，不然硬生生将苏母的嘮叨照单全收苦的只是耳朵。 「好像知道是谁，但是不是得要跟本人确认才知道。」苏瑭猜想苏骋晏所指的人应该是孙易洐，当时学长只是因为通话而拐进邻近小巷，虽不在现场但也在附近，作为第一个发现他们昏迷的人完全说得过去，且孙易洐也是个热心肠的人，不可能仅通知医院便将他们置之不顾，但实际上是不是，还是得跟本人求证过才算数。 话题因没得讨论而戛然终止，少了话题，两人隔着沉默，整间病房甚至连蝉鸣都显得聒噪，苏骋晏性格虽不像苏瑭多话，但多少也习惯苏瑭平时耐不住静的性格，气氛一静下来，苏骋晏便觉得浑身不习惯。 「……那个，阿瀲，对不起，我一上大学，就把我妹丢给你照顾，明明你们两个同年，不应该谈谁照顾谁，是我这个哥哥得照顾你们。」苏骋晏说着，当初上大学时他曾委託这个可靠的邻家弟弟多照看照看自家小妹，当时只想着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苏妈的魔掌，却没想过这个邻家弟弟真的把自己的话给听了进去。 他刚接到电话联系的时候还觉得电话那头是哪家不靠谱的诈骗集团想从他身上谋取利益，可真察觉到苏瑭出事时，却发现以家人而言，周瀲还当得比他称职。 上了大学之后，他便鲜少回家，想着苏瑭也没打电话跟他抱怨他便也全当没事，可实际上他明明闭着眼睛都能想到苏瑭每天面对的会是什么，不抱怨也只是不想打扰他的自由日常而已，明明以年龄来说他才是苏瑭跟周瀲的兄长，但却觉得这两个人在背后替他想的比他想得还多。 「没事，我也没感觉我在照顾她。」苏瑭先是顿了一下，她根本就不知道苏骋晏有委託过周瀲这种事。 难道周瀲之所以会顺着她每一次撒娇都是因为老哥的请託？可她也没觉得周瀲有特别照顾她阿，这么一想后，嘴里忽然冒出句子回应着苏骋晏，再次验证着她的假设，话是她想的意思没错，可说出来的口吻却是周瀲的。 「你阿，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哥知道你很优秀，但有时候阿，我倒希望你像我妹一样，发现自己做不到就跟别人求救，你看你，明明就是个未成年的小鬼头，却活得比我还老成，有时候我都想叫你一声哥了。」听着周瀲的回应，苏骋晏更觉自惭形秽，怎么说他也比周瀲大个三岁，怎么每次跟周瀲相处，他都觉得他才是年纪小的那一个。 或许其他人看到周瀲的成熟都会夸他懂事，他却不然，从他认识周瀲以来，周瀲便一直都是这么独立的状态，单亲背景促使他比其他同龄的孩子更懂得礼让且也让他背负得更多。 苏骋晏记得高中时期曾有一次，苏妈公司因季末盘点而加班来不及准备晚餐，又没预备餐费给他，他和苏瑭下了课面对彼此空荡荡的肚子简直在比谁的肚子可以叫得更大声，那时他跟苏瑭还没能拥有所谓的零用钱，因此只能听着肚子发出咕嚕叫声等着苏妈下班。 这事被周瀲知道后，他和苏瑭便被邀请去周家吃饭，他原本以为是周妈有准备好晚餐给周瀲，便想着如此美意也不好拒绝，可到了现场之后，只见当时周瀲因身高不够而踩着椅垫在瓦斯炉前又是煮麵又是切菜又是双手提锅翻炒，没两下就完成了三人份的晚餐。 当时的苏骋晏看见食物，讲了句谢谢就跟苏瑭一起开动了，但现在想想，他高中的时候，周瀲最多也才国二，也就是说，周瀲在那时就已经学会不让自己饿肚子，而他和苏瑭还在等别人餵。 「抱歉，说多了。哥想跟你说的是，你都醒来了，苏瑭也一定会醒来的，别太担心了。」苏骋晏抚上周瀲的后脑杓，真是的，明明就还是个小鬼头，操什么心，苏瑭一出事就搞得自己罪该万死一样，他这个哥哥才该检讨好吗？ 「嗯。」苏瑭淡淡地笑了，她一直都以为她这哥哥自上了大学，连良心都放在家里，要不是因为她现在是用周瀲的身分跟自家老哥相处，都不知道苏骋晏还有这样的一面呢！ 「手……刚刚是不是动了？」察觉到病床上的原身套在指尖上连接生理监视器的感测器似乎动了下，苏瑭连忙出声提醒苏骋晏。 「动了！真的动了！我去叫医生！」苏骋晏听周瀲这么一提醒，跟着他一起将注意力放在躺在病床上的苏瑭，屏息等待了一会，果真观察到连结感测器及生理监视器的线路晃动了，激动地跑出了病房外，而原先躺在病床上的苏瑭原身，在手指颤动了几次之后，睁开了眼睛。 看到周瀲真的从昏迷状态甦醒，苏瑭终于卸下心中大石，太好了！周瀲没事，接下来只要一起想办法该怎么样让身体互换回来就…… 「同学……这里是哪里？」病床上的女孩睁眼后将原先的躺姿转为坐姿，语气礼貌地开口询问，但问出的问题不禁让目前驻于周瀲身体的苏瑭先是一愣，这是什么意思？周瀲怎么会叫她同学？ 「……周瀲同学？」女孩看着眼前跟她身穿同一校服的男学生并无反应，眨了眨眼后重新复述了「同学」一词，更让苏瑭篤定眼前情状并不对劲，即便现在任谁看到都会说她是周瀲，但唯独眼前这个主掌她原身的人不该认为她是，身为身体的原主，周瀲怎么可能用他名字称呼她？ 苏瑭顺着女孩投于她身上的目光，发现自己目前身上的服装是学校的制服，右胸口袋上方绣着标楷字样的「周瀲」两字，只要看到绣字，任何人都能知道制服主人的名姓，当前的女孩之所以会叫她周瀲，很可能不是依据记忆，而是绣字。 可如果目前佔着她原身的人需要藉由绣字才能知晓「周瀲」这个名字，那也就是说…… 「你知道你是谁吗？」苏瑭问着，如果病床上的女孩连他是周瀲的自觉都没有的话，那事情就大条了…… 「我？我、我是……我是苏瑭？」看着女孩被她这么一问，神情忽然紧张地察看手腕上掛有姓名的贴条才能回答问题，嘴里咬着的语气斥着不确定，苏瑭便晓她的猜测并不仅止于假想。 「你──该不会，不会失忆了吧？」可以的话，苏瑭真不想得出这个结论，可眼前原身从头到脚都在传达这个讯息；可以的话，她希望主掌她原身的人可以下一秒就叫她呆子。 虽然她魂穿周瀲身体，可该记得的还是记得，但看来周瀲的灵魂不只魂穿，连记忆都穿到丢了，难道是因为自身承受的伤害比较重所以才失忆吗？ 潜于周瀲身体内的苏瑭一时间竟无话可说，脑袋进行一连串联想假设： ──在她原身内的周瀲失忆，等于他不知道他是周瀲；又等于：他不知道他不是苏瑭。 ──再等于，他不知道现在身为周瀲的她不是周瀲。 ──最后，等于他以为他是苏瑭…… 喔不……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你真的是苏瑭吧？别闹了！明明是一起魂穿的，谁准你擅自失忆的！快点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看着眼前的人持着她原本容貌露出疑惑表情望着他，神情无辜且天真无邪，不禁让苏瑭在内心吶喊着。 「真的醒了阿，太好了！」及时将医生请来的苏骋晏阻断苏瑭继续深想，看到原本还倒卧在病床的自家老妹已经恢復意识，苏骋晏喜出望外，他就在想他老妹这么强壮怎么可能有事。 「照这样看下来，虽然目前还不能断定两位同学昏迷的原因，但由身体的徵兆上看来都没有任何外伤，如果没有什么大碍的话，今天就办理出院吧，有其他问题再来复诊就可以了。」医师对病床上的女孩做了个简单的检查后对苏骋晏说着，虽然奇怪无论在谁身上都找不到能致使他们昏迷长达三天的成因，但目前看下来两人均无大碍也都恢復意识，便也没有理由再继续住院。 「那个……医生，不好意思，苏瑭似乎失忆了。」苏瑭持着周瀲的身分说着，以外伤来说她相信医师的判断，可身为原主，她原身现在的状态称不上正常啊，身体交换灵魂穿越就已经够离奇了，还附加失忆状态，她还需要周瀲依靠那颗聪明绝顶的脑袋想出让他们变回原状的方法啊！ 「这就奇怪了，照理说苏瑭同学没有伤口可以造成脑部损伤啊！不过这方面不用担心，只要大脑内的记忆机制没有受损便会自动修復，会建议再观察两到三个礼拜，如果情况还是没有改善再来医院复诊也不迟。」听周瀲这么一说，医师又向病床上的女孩问了几个问题以测度对方是否存有认知障碍，测试下来，女孩虽然对于自己的身分反应有些迟钝，可对于一般的基本常识还是能正常回应。 医师倒也不是不把周瀲的话当回事，一般失忆成因大多都是因脑部创伤或心理成因致使，扣掉脑部障害的可能，会造成记忆丧失的可能便只剩疾病或药物后遗症，苏瑭现下是否有心理因素犹未可知，但可以排除脑部损伤这个可能，如若脑部机能造常运作，那回復记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可……」苏瑭正绞尽脑汁想着要用什么理由说服医生让留院治疗失忆症状的周瀲，却被一旁的苏骋晏轻拍后肩给阻止。 「没事的。我先带你们回去，苏瑭那边我会好好注意的，别担心。」苏骋晏知道周瀲担心苏瑭，可医生会这么说也是依据专业，况且以苏瑭的性格，这几天她也躺够了，更何况他和苏妈轮流照看也累得够呛。 他是还好，但苏妈每天下班后还得过来医院他也不忍心，先照医生的建议把苏瑭带回家，如果苏瑭的情况经过时间没有改善再来也不迟。 但是啊──苏骋晏偷偷地覷了周瀲一眼，忍不住昂起嘴角，阿瀲还真的比他这个亲哥还关心他妹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