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光与暗（1）

    魔女一下子就说完了三个愿望，没高兴多久，又重新忧郁了起来。

    呆呆地凝视着自己的美腿。

    她被龙插了……她的贞操不翼而飞了。她还是很难过。

    以后要是分手了，她就是‘二手货’了，在婚恋市场的价值大打折扣，不好卖了。要是遇上有‘处女情节’的男人，说不定还会被嫌弃。

    说不定，这辈子都找不到接盘的了。

    然后只能被迫跟哥哥绑定在一起，因为再也没有人要她了……

    如果哥哥移情别恋抛弃了她，她就完了，要孤独终老了！不然的话，今后她就只能嫁给离异带二娃的四十岁老男人了。

    ——根据她对凡间的粗浅了解，故事大概应该可能或许也许会是这个走向？

    年幼的小恶魔被无情的未来吓傻了，心头萦绕着破处之后的种种忧虑。她是非常现实冷静的。天性自私且功利，根本不相信什么鬼爱情，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躲起来。无论这样的未来会不会发生，不管恶龙眼下看起来有多迷恋自己，她都会为自己做好一切打算。起码会在脑子里胡思乱想。

    可以为了爱献身，但是这不妨碍她事后后悔。两码事。她就是这么软弱冲动。

    为什么会后悔动摇呢？原因很简单——

    她不太能面对恶龙。她已经被自卑吞噬了。那是嫉妒的另一面，也是她灵魂中根深蒂固的一部分。如果有机会的话，搞不好她会加入敌方阵营，只要能搞残这条龙。她非常理解那帮龙亲戚，这跟她恨他们不冲突。

    她经常在脑子里排演一些荒诞狗血的小剧场：哪一天哥哥被她背刺成功，性命垂危了，他摘下她的面具问‘为什么是你？我视你为至亲，你却这样对我？’，她会一脸阴沉地说‘因为我看不惯你这样的天才，你什么都有，什么都比我好，所以我恨你，希望你去死’。

    虽然平时想的都是她才不在意他爱不爱她，但其实只是恐惧到无法面对这个问题而已。如果他不爱她，抛下她的话……还是假装自己根本不在乎会更轻松一点。这个面具戴得太久了，她已经无法从脸上剥离了。这份轻蔑和傲慢，是她最后的自我保护机制。

    否则她就会陷入崩溃。

    光是承认这份渺小的爱，就已经让她感到足够痛苦，仿佛被剥皮抽筋，仿佛比死还要可怕。这下不止生命，连灵魂，也一起弄丢了。他三言两语就破了她防，让她跨出了那一步。真是可笑。那一刻她的眼泪是为自己流的。

    想要躲进残次品怀中。

    否则她就没有底气。

    因为她也是残次品。她什么都不是，根本配不上完整的他。

    她觉得自己连凡人关青月都配不上，更不要说恶龙了。

    龙闪耀到不可直视。如果不加以贬低，她就不敢看他了。

    他靠得太近，只会加剧她的自毁侵向。

    她非常想要跟神剑里的哥哥待在一起，因为他已经死了，怀着对她的爱，在这样美好的年纪死去，那么就等于这份爱永远不会凋零了。一切都会维持在最完美的时候。只要跟他在一起，她就不用再面对未知的令人恐惧的现实了。

    困扰她多年的疑问——哥哥为什么这样黏人。这份疑惑，表面看是厌烦，但拆解开来，其实不是。

    是恐惧。

    直到自尽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答案，又好像不知道。她一直都是可以为他而死的，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反倒是关于纸鬼白，看全他的人生之后，她隐隐参悟出了一点什么。

    反正她得出的结论是：他过得不好，生病了，暂时离不开她。

    原来他真的是受伤生病了。

    ——那么她希望他的病永远也好不起来。

    她希望自己真的没有心，没有爱，这样就不会感到恐惧了。她要做快乐的无脑小恶魔，这样就不会受到伤害了。

    当然不管怎么说，她确实已经得到永生，不惧物理伤害了。恐惧的事情少了一件。哥哥也没有那么了不起了，她现在也一样不会死了。什么都无法杀死她。说不定有一天她会变得跟他一样耀眼。而不是就那样什么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被别人杀掉，被他杀掉，直到最后也什么都不是，就那样融化在影子里，仿佛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什么也没有得到过。

    最后就那样被他忘掉，永远消失。

    偏偏他许下的永生诺言是永远不会忘记她，简直正中红心。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来一直以来她最想要的就是这个。

    她的恐惧随着这个诺言消散了不少。

    他治好了她身上的病，但是她不会给他治病，只会希望他就这样病死。哪怕死了，也不要好起来。他身上的光辉已经深深刺伤了她，她已经遍体鳞伤了，她会想方设法报复回去，不会让他好过的。她的为人就像她的名字一样阴暗腐烂。相比之下，他确实算得上光明磊落。

    “怎么了宝贝，还是不高兴？”

    纸鬼白搂住腰，让她转向自己，嵌入他的怀抱。顺便十分熟练地将性器官怼进腿缝。

    手指在她背脊中央的骨线来回划动，以示安抚。为什么他都做出这么大牺牲了，她还是魂不守舍？

    就连他也读不懂她的恐惧。因为他生病了。他也陷入了恐惧之中。

    魔女抓住双肩，将脑袋从他胸前探了出来：“不高兴。我还是想当小宝宝，不想堕落。”

    有处女膜的那种小宝宝。无忧无虑，不会担心被抛弃的那种小宝宝。

    选择了爱，就要承担失去爱的恐惧。

    看她又熟练地给自己贴上‘堕落’的标签，纸鬼白哑然失笑，只觉得她更迷人可爱了。

    像这样因为被吃掉了所以闷闷不乐，陷入忧郁的小恶魔，只会激起他的犯罪欲，让他想要拉着她更加堕落，直到彻底沉沦，只剩纯粹的快乐。

    “我们一起堕落，多好啊？堕落到永远。”他话语间满是对未来的美好期待。

    一起堕落？

    怎么可能一起。

    魔女心中的不满加剧了：“你们男生又无所谓，反正也看不出来。”

    这世上只有处女膜，没有处男膜。男生做完只要洗个澡，就完全看不出来了，想骗人可以随便骗。但是女生不行。她贬值了，他可没有。世俗如此。

    要是她是个男的，她也随便堕落。不过应该得先干掉恶龙哥哥？她可真敢想。

    ——说起来她怎么都没感觉到痛苦，不是都说那一层被戳破会有点小疼，还会流血的么？她怎么好像都没有。跟小说漫画里描述得不一样啊。无痛初夜，难道她是什么天选之子？

    “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给谁看？”纸鬼白的怒火来得毫无预兆。意识到魔女在说什么鬼东西之后，他不禁拧眉冷笑，把话直接挑明了：“难道小宝贝还想给别人看？刚在一起就敢三心二意的话，以后你日子会很难过的。我也不希望对我最喜欢的小恶魔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但底线依然是不可触犯的，你可以踩一次试试，我绝对会让你永生难忘。如果你不想此生此世都活在痛苦之中，最好能明白忠贞不二是什么意思。”

    魔女意识到他发火了，对上神经病，顿时有理也变无理了。大概本来是应该开开心心的时刻，她却这样幽怨勉强，不满不快，不情不愿，破坏气氛，让他觉出她有异心了。

    那她肯定不能承认自己正在想接盘侠的事情啊！虽然是人之常情，但是敢说出来肯定会被弄死。她心理可阴暗了，随时想着自保。

    不过见到哥哥这样说，她其实很高兴，看到他这样痛苦，怀疑自己，她就觉得好像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见他的心一样。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安全感来源之一。

    “臭龙，刚欺负完人家，不哄就算了，还凶人！”她将脸重新埋入了他怀中，在心里嘲笑他病情加重。

    纸鬼白犹豫了一瞬，差点就被绕进去跟着心疼她。但是无论怎么想，他都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交尾之后，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更是只觉得心满意足，但是又舍不得她撒娇，便搂紧她放缓了语气：“欺负？你难道感受不到我对你的爱？真的感受不到的话，我只好再多给一点了。”

    “完全感受到了。是非常沉重的爱。”跟哥哥调情，好害羞。她立刻打住，不敢玩得太过头，直接一脸疑惑地来了个转移话题：“为什么我没有流血？第一次的时候不应该有血么？”这确实也让她不太想得通。哥哥一般都知道答案，问他就行了。

    纸鬼白竟像是早有准备一般，也立刻进入了专业的长辈说教模式：“你说这个啊？所谓初夜，其实因人而异，并不是所有女生第一次的时候都会出血，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疼的。更别提处女膜这种东西很脆弱，不做爱，做别的也可能会消失。”

    魔女跟他对视了三秒，意识到他异常平静，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似乎话里有话。

    “什么意思？我的……？”她试探道。

    “应该是十七岁的时候……”他缓缓说道。

    “什么十七岁？”她难以置信地尖声说。三年前？

    “我摸得太进去了。”他言简意赅。

    “什么叫太进去了？？”

    “那一整年我都不太能收得住。有一天，我手上……沾到了血，是我把你的给弄没了。”他认罪了，但是听不出半分悔意，搞不好还有点骄傲。

    魔女吃惊，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哪有什么血？”

    “被我吃掉了。”他说话还是很简洁明了。舔完手上的之后，连带着那一处，一起舔干净了。

    “……”

    魔女悲哀地接受了现实，因为清楚变态哥哥确实干得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怔怔地顺着思路总结了一下：“那我岂不是，早就贞洁不保了。”

    早就变成廉价的二手货，没人要了。

    第一次滚床单的对象若不是知根知底的哥哥，而是陌生男人，比方说失忆了的关青月，对方可能会在事后质问她为什么不是处。然后跟她分手，说她装清纯。

    ——那些年她看过的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魔女感到头皮发麻，灵魂战栗，迟来的危机感最致命，因为一切都白搭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为什么她会遇到这种事？龙果然是混账东西，她讨厌龙。

    这个理由很充分，她不禁觉得自己是真的有些讨厌他了。

    “贞洁不保？”纸鬼白嗤笑了一声，“这要看你怎么定义了。如果那一层……就代表贞洁，那确实早没了。如果是按照做没做过来算的话，就是刚刚才丢的。若是经历过性爱就等于失贞的话，就更早了，在世界树的时候你就跟我爱过了。你以为我们那时候是在床上做什么？”

    龙的口吻洋洋得意，听起来倒比她更要像个轻贱的恶魔。他确实就是半个恶魔，只要不化龙，跟她看起来区别不大。

    魔女自然不可能跟他一起得意起来，这件事她确实是受害者，虽然不怎么完美，但依然是受害者。出于自尊自爱，她决定教训他一顿。

    推了推他，示意他躺平，抬腿，架在他大腿上，费力地骑到了他身上。

    “我要杀了你。”

    双手合拢，掐握住他的脖子。

    不要反复提醒她是个失贞的荡妇啊！她认了，她就是堕落的魔女，木已成舟，都是成年人了，自然要为自己干过的事承担后果，她就是贬值了（仅代表魔女对凡间的浅薄了解）。但是她一定要让这条邪恶的恶龙也付出代价。

    等她逃出这个世界，就再也不去找他了。让他等一个永远等不到的人，一个人哭。他的泪水将成为她脸上绽放的笑容——恶毒的魔女心想。这一条是惯性思维，她应该是这样的人。至于后果，不清楚，说不定他会更想她？也可能她根本就做不到，还是会每天都去见他。

    就像以前天天都会去找关青月一样。只要有一天见不到他，她就会陷入烦躁。如果他敢不来找她，她就会恨上他。她经常劝他别天天烦自己，其实是对自己说的，这样哪一天他真的不来找自己了，她就不会太伤心了——毕竟是她主动劝他别来的。

    不管会不会成功，她都要这么做。因为她确实是在践踏他的底线，她作践他的方式，就是拒绝他，不理他，跟他唱反调。

    这样他就会因为失去安全感，受到刺激和伤害，病情直转急下。

    她如此恐惧，他也别想好过。跟她在一起，他们未来少不了要经常吵架，除非她彻底不再恐惧，摘下了面具。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挽留她的样子实在是太下贱了，她想多看看。

    自由？这真的是个好东西，一箭双雕。

    一方面这玩意确实本身就是个好东西，活在这世上，想要追寻这样的东西没有任何问题，很正派很励志，让她觉得自己正在变好变闪耀，能够很好地减轻依赖感，减轻恐惧。

    以往她完全活在恐惧之中，无法承受、不敢接受这样热烈的爱，因为担忧这份爱的消逝，会让她无所适从，粉身碎骨。害怕被抛弃，被嫌弃，被放弃。也害怕被杀掉，被虐待，被遗忘。

    所以她拒绝被洗脑，打心眼里抗拒堕落，沦为被操控的人偶，一旦她变成那样了，他是满意了，有安全感了，她的安全感又去哪里找？万一主人不再爱她了，她将万劫不复。所以她必须保留完整独立的思想和人格，抓住一切可以喘息的机会，抓住一切可以将他踩在脚下践踏的机会。最好是能够翻身做主人。她的哥哥明明很想做狗跪在她脚边，却总是很贪心，想要把狗链拴她脖子上，她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她会趁他病，要他命，玩死他的。

    另一方面，追寻自由也可以加剧他的痛苦，让他变得更下贱，从而返还给她更多快乐。这也是玩乐的一部分。

    这当然是很邪恶阴暗的事情了。因此她觉得敢于说出我爱你，其实也是一种进步，她觉得她做得很好，衷心为自己感到骄傲。这说明她变勇敢了。经历了这么多，她也在不断前进了。

    已经死过一次了，一切好像都变淡了，她已经没有什么可抛弃的了。反正他也全都看见了，她破罐子破摔了。

    在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的前提下，再看在他这么喜欢她的份上，她决定实现他的愿望，为了他，暂时抛下这份自私和恐惧，主动走出那片保护自己的阴影。

    这等蠢龙肯定不知道她为此付出了多大的决意。像这种要什么有什么的天之骄子，怎么会明白她的心情？

    她依然处于阴暗交界处，一旦再被恐惧压倒，肯定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不过最近她也变得越来越闪亮了，说不定有一天真的可以走进那片光明，虽然这份光刺伤了她，但她还是舍不得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