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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 第55节

    董玉秀思索片刻,道:“还真有一件,我想问一下,你能帮我借到几个人吗?我可以付双倍工钱。”

    “什么人?”

    “制衣厂的师傅,最好是熟练工。”

    第61章 爷爷归来

    张帆认真记了她的要求,写好之后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帮你找到对口人才,大概需要几天时间,到时候去哪里找你?”

    董玉秀给了他市场上的一个电话号码,她们一般有什么需要联络的,都会由那家报刊亭的老板喊一声,过去接电话。她之前有个传呼机,但是为了尽快筹集现金已经变卖了,带了些歉意道:“只有这个电话,你到时候打这个电话,我在店铺那边等你。”

    雷妈妈也写了一个自家的电话号码给他,道:“要是有什么急事,打我家的也行,我家老太太一直在,你大点声跟她说一遍,也能把话带到。”

    张帆记下两个电话号码,应了一声,起身要走。

    雷妈妈和董玉秀一起把他送到门口,有些不好意思道:“同志,你看刚才我也不知道,还拿竹竿打你……”

    张帆认真道:“您处理的很好,遇到危险,是要保持一定距离。我才是要道歉,刚才看到那个小孩翻墙,还以为家里出什么事儿了,一着急我也翻墙进来了……”他到底年轻,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雷妈妈道:“刚才那是我家老三,叫雷东川,小孩调皮,让你笑话了。”

    “您家小孩挺厉害的,我刚才差点没按住呢!”

    张帆还夸了雷东川几句,倒也不是作假,他虽然刚开始没用劲儿,但是也想到会被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挣脱开。

    客气几句,送走了张帆,雷妈妈又扶着董玉秀回来。

    她趁着身边没人,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道:“玉秀,你刚才说要找制衣的师傅,是有什么打算了?”

    董玉秀道:“对,我思来想去,也只有自己单干这一个办法,姐,我在南方的时候去制衣厂看过,其他衣服我没什么把握,但是健美裤款式简单,只要有个熟练的老师傅把关,制作起来并不难。”

    国营制衣厂,即便是南方的厂子,也受到流通体制改革和资金周转各项问题的困扰,虽然现在没有配额限制,但是任何制衣款式、数量,都要层层申报,不是可以随意生产的。再加上时间耽搁,物价上涨,实在是等不起。

    董玉秀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她回到房间,拿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包过来,从里面翻找出一份写好的计划书,坐在那跟金穗和雷妈妈说了一下自己的大概计划,从住进医院开始,她就已经在思考出现了最困难的局面该如何解决,并非临时起意。

    雷妈妈听了之后,思索道:“只是租一个地方并不难,或者你都不用租,我记得咱们大院附近有个仓库,打扫出来就能用,闲置了好久,就是房顶漏雨,花个几十块钱修补一下就可以。”

    “姐,是哪个单位的仓库?”

    “不是什么单位的,以前这边有个棉纺厂设了点收购棉花,盖了个仓库,后来厂子搬走了,那边也就荒废下来,一直没人用。”

    金穗也记起来了,点头道:“对对,我读书的时候还跟家里去过一次,挺宽敞的。”

    董玉秀听了挺高兴,现在天气热,地方大一些、通风好,足够用了。

    金穗看了她写的,上面已经列出二手缝纫机和锁边机等机器的价格型号,略微犹豫了一下:“玉秀姐,咱们手里的钱,买这些机器都不太够,就算是勉强够用,那也只够置办机器的呀,布料可怎么办呢?”

    董玉秀问她:“上次让你去潍水的时候,沿路记下了厂子,那边不是有纺织厂?还有印染厂吧?”

    “是呀,那边有好几家,但是我们没有认识的人……”

    董玉秀目光转向桌面,看着桌上自己签字写下的单子,还有上面一位位债主的名字,道:“有认识的,而且他们一定会帮我们。金穗你回去收拾一下,跟我去一趟潍水,我们要赶在制衣师傅请回来之前找到布料。”

    董玉秀离家几日,白子慕又住回了雷家。

    两家本就只隔着一道矮墙,小朋友一直在两边住着,倒是也有感觉出什么不对,他对“家”的概念产生了一定的混淆,甚至觉得那道矮墙和他家里的桌子、或者雷妈妈家里的沙发一样,只是一件摆设——或者玩具,毕竟雷东川每天都要翻来翻去好几遍,比走正门还溜。

    雷妈妈担心白子慕,这几天一直叮嘱雷东川去哪里都带着弟弟,尽量让小朋友不受外人干扰。

    家属大院里的闲言闲语,并没有波及到小朋友之间的友情,大家还是非常乐意跟白子慕一起玩耍的,毕竟谁要是跟白子慕分到一队,那雷东川铁定也跟过来,那一队不论做什么游戏,稳赢不输。

    董家。

    吴金凤在家里一边收拾出一摞旧报纸捆好,准备拿去卖掉,一边嘴里嘀嘀咕咕的抱怨道:“这家里都乱成什么样了,你奶奶也真是,去医院陪你小姑一个多月,咱们家都不管了。”

    董天硕正在夹着两支笔努力抄写语文作业,老师说了,暑假作业要写一百遍词汇,这是他能找到最偷懒的办法了。

    “……你奶奶这一走一个月,吃亏的还是咱们家,天硕,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董天硕随口答应了一声,盯着最后几个词写得龙飞凤舞,一气呵成写完之后立刻扔下笔:“妈,我出去玩儿了啊!”

    “你去哪?”

    “就院里,跟雷东川他们一块~”董天硕乐颠颠抓了一把瓜子塞衣兜里,玩也不耽误他吃东西。

    吴金凤一听更生气了,喊了几声也不见儿子听,恼怒道:“我跟你说多少遍,让你别跟雷东川玩儿!他把你卖了你还在那给他数钱呢,你个傻子!只有你妈是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

    董天硕在门口穿鞋,迫不及待要出去了,兜里还鼓鼓囊囊的,头也不回道:“妈,你不用为我好,你为你自己好就行!”

    吴金凤气死,去门口抓儿子的时候,董天硕已经一溜烟跑出去了。

    董天硕跑到大院里那棵大柳树下,老远就看到一帮小孩聚在那里。

    雷东川拿了一个新足球,在脚上、膝盖上颠了几个球,随意道:“小碗儿你去手心手背,替我一块了,哎你们,老规矩啊,谁跟白子慕一组,我就在哪一组。”

    大家伙一听兴奋极了,都在喊白子慕,杜明脑子转得快,伸手护在前头立刻道:“弟弟,出手背!记住啊,一定是手背,咱们一帮的!”

    “子慕别听他的,你出手心儿!”

    “对,你跟我们一组,我一会给你买奶油冰棍吃!”

    ……

    一帮小孩哄抢起来。

    白子慕出了手心,杜明在一旁扼腕长叹,但还是认命去了对面一队。

    一帮人很快在地上用石块划分了区域,连球门都是画出来的,非常简陋,但玩儿起来特别开心。

    白子慕还小,踢球盯着球,不看路,就一直跑。

    后来球被抢了两次,就抱着去给雷东川。

    “哥哥!”

    雷东川乐得不行,喊他:“小碗儿,扔过来,往我这扔!”

    白子慕用劲儿扔过去,足球在地上滚了几下,雷东川跑得飞快,抢在前面用脚勾住,转身还做了一个假动作把后面跟着的俩人闪开,一脚就踢到对面球门里去了!

    守门的小孩都没反应过来,还在那蹲马步站着,球飞过去才“啊”一声想拦。

    杜明跑了几步,擦了脑门上的汗:“你‘啊’什么‘啊’,守的都没对面董天硕好!”

    守门小孩也委屈:“董天硕和球门一样大,他肯定比我好守呀!”

    周围小孩都笑起来,不过这次没带着取笑的意思,还有人得意地抬了抬下巴,觉得他们选的守门员特别厉害。

    白子慕体力一般,踢了一会球之后,很快就去一边树下的大石板下看他们玩。这次小朋友有了新职位,就是负责两队计分,升官做了小裁判。

    白子慕用粉笔认真写了两队的数字,他数字写得很漂亮,整整齐齐的记在那里。

    足球和其他运动不太一样,一局里进球很少,两边来回追着跑,偶尔进一个球都不用白子慕去看,一帮人嗷嗷喊着跑过来告诉白子慕,还盯着他写好。

    白子慕就坐在那里光明正大的偷懒,玩儿自己的手鞠球。

    那是大胡子爷爷之前送给他的玩具,手工编制的手鞠球非常精致,又很轻,抛起来可以抛得很高,但是完全不用担心它掉下来砸疼脑袋。白子慕自己抛着玩了一会,手鞠球一个没接住,滚到大柳树一侧的路面上,白子慕站起身去捡,就听到雷东川喊他。

    雷东川扔下那些踢球的人,跑过来把他抱到石板那,“小碗儿!怎么跟你说的啊,是不是不能自己去马路上玩儿?”

    白子慕点头,举起手里的小球给他看:“哥哥,我捡球。”

    “捡球也不可以!你喊我,我去给你拿。”

    雷东川把弟弟看护得很严,检查了一遍又严肃道:“现在路上是没有车,要是真有车来——”

    不远处传来汽车鸣笛声,几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接连开过来,最后面还跟着一辆挺大的翻斗车,里面围栏加固过,一时看不清是什么东西,模糊看到一些木料和石料。

    家属大院路面挺宽,但对于翻斗车还是略小了一些,有些笨拙地跟在那些小轿车后面,往西边开过去。

    雷东川护着白子慕,小孩站在石板上扶着哥哥踮脚去看,想了一会,忽然道:“哥哥,那是爷爷家,爷爷是不是回来啦?”

    雷东川原本就看着那些露出来一角的石料眼熟,听他一提,立刻眼睛一亮:“对对,是去七号院那边,一定是爷爷回来了,小碗儿走,我带你去看!”他把足球扔给杜明他们,让他们自己玩儿,牵着白子慕的手就去了西边旧宅那里。

    第62章 电动熊猫

    一向没有人来的旧宅门前,停了三四辆桑塔纳车,清一色的黑色轿车,这个时候的桑塔纳还是官车,只看那一串数字靠前的车牌号就能看出不是普通车。

    最前面的一辆车上下来一位戴金丝边眼镜的青年,穿着一身中山装,手腕戴了表,他下来之后立刻先去后面开了车门,请出了后面坐着的两位老人。

    两位老人都是七十岁左右的年纪,看起来头发斑白,一个慈眉善目,手里拿着一根拐杖,另一位则跟怒目金刚似的,白发潦草,一把大胡子垂到胸口那,下车就急匆匆往自家院子里走。

    中山装青年见了,连忙道:“贺老先生,老先生慢些走,我来扶您——”

    老头推开他递过来的手,满脸不高兴:“你什么意思,瞧我年纪大?我跟你说,就你们这样整天坐办公室的,体力还不一定有我好呢,敢不敢跟我上山去,我爬一个来回,你也就刚摸到山顶那块石头!”

    青年十分谦逊,笑着点头:“您老当益壮……”

    “你才老呢!”

    马屁拍到马腿上,青年抬手抚了抚鼻梁上的眼镜,已经有些额头冒汗了。

    他来的时候省里领导可是再三叮嘱过,这两位大师都是国宝级的人物,那位拄着拐杖的是章老,是从京城请来做文物修复的大教授;而眼前这位大胡子老头看着不显山露水,名头并不比章老差,这位名叫贺延春,是全国顶级金银器大师,只要是和金银有关,没有他玩儿不转的,那一根根金丝银线,金属薄片,在他手里听话得像是排队列好,任由他捏成各种形态。

    这次省里有两样珍贵文物急需修复,特意请了章老前来,托章老的福,竟在最困难的时候找到了贺延春大师,当真是妙手回春,那两样珍宝被修好已经妥善保管起来。

    也正因为如此,省里特批好生送贺大师回来。

    本来是给了一笔丰厚奖金,但是贺大师脾气古怪,东西修了,但也发了好大的火气,钱一分没要气呼呼就回来了。

    贺老头到了自家,开了铁门往里走,还在怄气。

    身后的青年不敢吭声,但被搀扶过来的章老却是笑呵呵的,还在劝他:“烧蜡灌注青铜,不算金银嘛,老贺,你别气啦,再说这是为国家服务,也不算坏了你规矩对不对?”

    贺老头恼怒地回身,拿手指着对方连着点了几下,到底对着多年好友没舍得说重话,气得道:“要不是你叫我,我才不去,我当年欠你的那二钱小米,算是还清了啊!以后这样的事儿少找我!”

    章老先生笑道:“你还清了,我可没有。当年在农场下放,你给我摘过柳树叶子、剥过榆树皮,还给我搓了一小碗野谷子……那会儿可真是,吃什么都香,现在还记得那点野谷子煮的粥,那一小碗,你全给我喝了。”

    “你少说这些,烦不烦人——”

    贺老头的话说了一半,原本拧起来的眉头在瞧见院子里之后,变成了一个挑眉的神态。

    跟在后头的章老先生走进院子,瞧见也有些惊讶:“哟,你这里打理得不错啊,比我想的要好多了。”

    院子里归纳整齐,窗明几净,院中也没有落叶杂草,甚至在墙边还用碎砖拼出一排小花坛,里面已经冒出了花草的嫩芽,还有几株不知名的野花一瞧就是特意移植过来的,枝叶随风摇曳,花朵开得蓬勃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