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舅舅（四）

    “酒店里有空运过来的野生大黄鱼，素素能吃鱼吗？”宋玉问带着白清素坐到了城楼上的餐厅，在夕阳的余晖之中问她。

    橙黄色的阳光似给他戴上了加冕的皇冠，瞧着竟有几分圣洁。

    白清素避开了他的视线，点点头，忍不住用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果然又是烫了。

    宋玉问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倒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点完菜打发人去盯着，他才摸了摸白清素的脸颊，“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是舅舅太漂亮了。”白清素没有任何底气地反驳，“舅舅不能这样——”

    “不能怎么样？”宋玉问低下头，眉眼微微上扬，近看更像是擅长魅惑的狐仙，“不能诱惑你？”

    “……舅舅到底是为了什么？”白清素勉强绷住，认真问他。

    “想和你更亲密一些。”宋玉问垂眸时，眼下落下一片阴影，再次扬起眼睫，又是动人的波光潋滟，“素素不想吗？”

    “亲密……就一定要——”白清素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好一会儿才说出口，用细如蚊蝇的声音，“上床？”

    “不想做也可以。”宋玉问好说话极了，立刻给她提供第二选项，“那么，素素想要拥抱、抚摸和亲吻吗？”

    话说间，他的手指勾住了她放在桌下的尾指，温柔地摩挲，不一会儿就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

    他的触碰仿佛有魔力，让她的身体和神经都在发颤，似乎快要被逼到了极致。

    宋玉问的左手微微撑着自己的下颌，悠闲地问她：“素素知道舅舅之前看的书是什么吗？”

    白清素眼睫微动，努力忽视自己被绑架的手，顺着他转移话题：“是什么？”

    “是讲古埃及的法老的书。”他的手指在桌下强行摊开她试图握紧的小拳头，揉捏着细嫩的掌心，含笑的唇角，弧度似有几分跃跃欲试的趣味，“古埃及的法老自称是神在人间的代理人，是以他们为了维持自己血统的纯净，会迎娶自己的血亲。”

    “法律规定三代以内血亲不能结婚。”白清素立刻义正严词地反驳了他，“舅舅，我们是现代人。”

    宋玉问无辜极了，“舅舅没说要结婚。法律没有禁止违背伦理的行为。”

    “……法律是人类的最低底线。”白清素觉得宋玉问似对这种讨论格外有兴趣，她有些招架不住。

    宋玉问笑出了声，“小乖乖，舅舅可不是什么好人。”他说着，就凑了过来，在白清素脸上亲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她：“真的不想舅舅碰你吗？”

    要是不想，她其实早就掀桌子了。

    白清素并不是真的没脾气，而是，宋玉问的抚摸或者亲吻，都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他继续——她知道自己舍不得拒绝他。

    她不自然地往后仰了仰，避开他的唇，狼狈地说道：“舅舅……他们都还在这里。”他们俩又不是单独过来的，跟了好些人，吃饭的时候，虽然不坐在一桌，但是也就在旁边的桌子。

    “别怕。”宋玉问安抚地抚摸她的手背，“舅舅不会让其他人知道，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夜路走多了，总会撞到鬼。”白清素低喃了一句，试图拉回自己的理智。

    “嗯，所以舅舅会特别、特别地小心。”宋玉问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让人觉得对他的任何反驳都是在耍赖。

    好在菜终于上完，解了白清素的困，她求饶地说道：“舅舅，我饿了。”

    宋玉问终于舍得放开她的手，给她夹了两个荞麦烧麦，将一小碟子醋递到她面前，“试试这个，中午我看你胃口不太好。”

    本地的醋香醇绵酸，颇有几分特色。白清素用烧麦沾了点，觉得挺开胃，宋玉问见她喜欢，心情更好了些，也不用她说，便帮她夹了许多菜，欣慰地看着她吃完。

    他当长辈算不上不合格，不过足够用心，把白清素照料得极为妥帖。

    吃完饭，白清素回去换了一身宋玉问准备好的衣服。是一身明制汉服，颜色以淡粉和红色为主，她不怎么会编发髻，宋玉问却会。他给她做了一个漂亮的发髻，最后给她簪上了一支中间嵌着一颗有火焰纹的粉红色珍珠的牡丹步摇。

    “这是什么？”白清素对那颗看起来颇为不凡的珍珠产生了好奇。

    “孔克珠。”宋玉问笑眯眯地给她调整耳饰，“早年间拍了许多，给你打了一套首饰，现在恰好能用上。”

    拍……这个动词听起来就很贵。白清素决定不询问价格，问道：“舅舅以前给我准备了很多东西吗？”

    “是啊。”宋玉问的语调之中似有叹息，“以前怎么也找不到你，只是听那个医院的人说，玉姿的孩子仿佛是个女孩儿。我便想着得给你准备些东西，不知不觉就成了习惯，走哪儿都想着买些东西留给你。那时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你，全当一个念想。”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一个人，始终在思念着她，挂记着她。

    这个发现让白清素眼眶酸涩，怀孕后她本就心思敏感，这会儿眼泪止都止不住。

    宋玉问拿着绣帕给她拭去眼泪，将她抱在怀中哄道：“不哭了，小乖乖。舅舅说这些不是让你哭的，怀着宝宝的时候，哭对眼睛不好。”

    白清素蹭着他的手指，含含糊糊地问他：“舅舅带我回来，是因为给我的东西都在这里吗？”她这时有些后悔，办婚礼的时候赶时间，只是匆匆通知了宋玉问一声。

    “嗯。玉姿也葬在这里，和玉姿说说话，让她保佑你平平安安。”宋玉问将人都打发了出去，低头亲了亲白清素的眼睛，“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以后和舅舅一起生活，什么都不用怕。”

    很难定义宋玉问到底是好还是坏，她被他感动得一塌糊涂，又因为他过界的亲昵感到羞耻。

    幸而宋玉问没打算继续，见她不哭了，就拿着自己的相机，带她出去逛古城夜景。

    夜间的古城，玉壶光转，灯火阑珊。

    人流量比白天多了许多，宋玉问对这里极为熟悉，没让她挤人潮，带着她去逛灯景迷人却相对清幽的小巷。

    她穿了一身盛装，手里还提着锦囊，拿着一把双面绣的团扇。他却只穿了非常简单的水墨印花衬衫和休闲裤，长发随意用丝缎松松束起，看着就是很年轻有活力的模样。

    白清素用扇子遮着自己的脸，瞧着时不时回头看宋玉问的人群，估计谁也不知道，他都已经四十多了。

    “舅舅好受欢迎。”白清素在宋玉问又拍了一张照片后，小小声和他交流，“大家都在看你。”

    “是吗？”宋玉问微笑着与她喁喁私语，“他们其实都在看你。”

    白清素没注意这个，顿时有些好奇，抬眸时，刚好撞到了某个看起来像是大学生模样的男人眼中，她转了转扇子，露出一个笑容。

    那人眼中满是惊艳，犹豫片刻便想上前来。

    宋玉问自然也看到了，他轻笑一声，伸手握住白清素拿着扇子的手指，将扇子举起来，遮住她的脸。

    他们此刻恰好站在一排花灯之前，柔和的灯光如同梦境的幻光笼罩了他们。在花灯斑斓的光辉之中，他在扇子的遮掩下，正大光明地亲吻着她微张的唇。

    交缠的影子被灯光投影在精致华丽的扇子上，扇柄下的扇坠微微晃动，不声不响地劝退了蠢蠢欲动的人群。

    他其实并没有深入，却让她几乎承受不住。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微笑的弧度格外诱惑，“小乖乖，还要吗？”

    白清素手上用力，几乎是抢回了自己的扇子，她用扇子遮住自己通红的脸，决定三分钟之内不搭理这个故意乱来的舅舅。

    宋玉问笑出了声，他不在意白清素的别扭，跟着她慢悠悠行走在夜晚的古城之中。

    白清素听着他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感觉自己好像又更生气了一些。

    “小时候，我跟玉姿会来城里买些东西。”身后的声音，似带着几分餍足的慵懒，也不管她听不听得到，就自顾自地开始讲古。

    “玉姿害羞，我却从小嘴甜，和玉姿一唱一和，总能哄得商家多给我们些东西。有次，恰好撞到人家婚礼，我带着玉姿说了许多好话，那人开心得给了我一大包糖。我和玉姿约好，一人每天吃一颗。后来——”

    宋玉问故意断了讲述，眼底含笑地看着白清素像个讨肉的小猫一般眼巴巴地看着他，还问道，“后来怎么了？”

    宋玉问捏着她的下巴，又亲了一下她的脸颊，才在她气鼓鼓的神情里，继续说道：“后来我发现，那包糖一直吃不完。我才知道，玉姿只是拿了一颗，把剩下的糖都留给了我。”

    他脸上露出了些许怀念的神色，目光似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夜晚的阴影落在他脸上，似有几分阴郁和脆弱。

    这是他平日里从来没露出过的神色，白清素心口微微一疼，终是主动牵起宋玉问被她甩开的手，轻柔地安慰他：“舅舅，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平遥对于自家舅舅，是完全不一样的。这里有他最怀念的过去，也有他最不想面对的现实。

    时光荏苒，她几乎可以看到，他一路行来，只有一人茕然独立。

    她不知道他是以这么样的心情找了她这么多年，却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这么想要亲近她。

    他失去的太多了，以至于偶然的所得都显得如此不真实。所以，才想要用最极端的方法确认她的存在。

    她能够理解，因为，她也是这样。

    只是，她的不安和惶恐，被daddy、哥哥和煊煊所安抚，他却只有她能够安抚。

    ——好像，不拒绝他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宋玉问轻轻眨眼，在她的猝不及防之中，捏着她的下巴，又一次亲了上来。

    这回却是不给她拒绝机会的深吻。

    舌尖纠缠，唾液相融，心跳逐渐共振。

    他在黑暗的角落里，深深地吻着她。

    视线的模糊放大了其他的感官，安静的环境里让她清晰地听到他呼吸的声音，吮吸着她舌尖的声音。

    他的手扶着她的侧脸，抬起她的头，让她承受着他突破了禁忌和世俗的欲念。

    无光的阴影之下，他彻底放纵了自己。

    “……舅舅——唔……”她在换气的间隙唤了他一声，却又被他随之而来的湿吻封住了劝阻的话语。

    身体软得像是被抽去了骨头，本来就在孕期敏感的神经一点点也经不起撩拨，让她感觉到华丽裙摆遮掩之下的湿意。

    “小乖乖，要是不想和舅舅上床，那就需要多控制你敏感的共情能力，好吗？”

    宋玉问的声音在激吻之后略微沙哑，不讲道理地将他的失控归结为她的温柔和贴心。

    白清素的唇脂被他吃了个干净，却因为他的吻染上更加暧昧妖艳的色彩。

    他眉眼间俱是更为蛊惑瑰丽的笑意，让人连抱怨都必须压低了声音。

    “舅舅是坏人。”

    她不满地嘟嘟囔囔，更像是一种被疼爱之后的撒娇。

    “舅舅从来不是好人。”宋玉问坦然笑纳了这个评价，他牵着她的手，将她从黑暗的深巷带出，再次走到了灯光之下。

    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勾勒出朦胧含蓄的线条，让白清素忽然就明白，何谓灯下看美人。

    半明半暗，半遮半掩，艳丽和神秘交织，绘出心尖上难以忘怀的画卷。

    她在灯下看美人，美人却也在灯下看她。

    宛如跨越时间长河的仕女缓缓而来，温柔纯净像是绽放在云端天宫的素白梨花，每一个颔首，每一次眨眼，都如同明珠滚落，散着炫目的珠光。

    修长的脖颈，抬头时珠翠晃动的弧度，团扇遮掩下露出一角的朱唇，所有美好的线条和画面都被他手中的相机一一记录下。

    耳坠的粉色与她的白肤辉映，他却不免想起更加深重浓艳的红。

    ——回去后，或许可以再亲亲她的小耳朵，记录下由他染上的颜色。

    拍着拍着，又有人围了上来。白清素求救般地看向宋玉问，宋玉问微微扬眉，靠近时身上的气势让本来信心满满的路人甲不自觉夹紧了尾巴。

    “她结婚了。”宋玉问说了一个事实。

    “……那、那祝你们百年好合？”路人甲结结巴巴地按照宋玉问的想法成功误会了。

    白清素用扇子敲了一下宋玉问的手臂，“舅舅干嘛那么说？”

    “因为我觉得这个祝福挺好听的。”宋玉问亲密地拦着她的肩，把她往回带，他慢条斯理地逗她，“舅舅比你大这么多岁，百年好合本来就是个奢望，能听听别人的祝福也挺好。”

    白清素的心情被他弄得一会儿羞恼一会儿高兴，现在又是难过，她还没说什么，就听宋玉问补充了一句：“所以，小乖乖，今晚要不要和舅舅一起睡？”

    白清素情绪起伏不定，觉得自己被他耍了，哼哼唧唧地甩开宋玉问自己走，非常坚定地说道：“我才不要！”

    宋玉问大笑，跟在她身后，踩着她的影子将她护送回了房间。

    然后在门口吃了个闭门羹。

    小乖乖翻脸不认人，脾气倒是很大。

    宋玉问只觉得更加开心——他找回她之后，开心的情绪总是占了上风，仿佛要一口气把前几十年失去的笑容都补回来一般。

    他在微信上给她发长段长段的文字，唠唠叨叨地叮嘱她洗澡注意安全，头发要吹干才睡等等，体贴温柔得能够人认识他的人都吓掉眼珠子。

    而他对这一切都甘之如饴。

    小乖乖许久没回应，过了一个小时，估计她都躺在床上了，宋玉问才收到她发过来的一个表情包。

    是一个盖着小被子的小猫咪。

    他唇角微扬，回了一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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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k6……我真棒~

    舅舅的两个吻，灯光阑珊的人群之中轻轻触碰，静寂无人的黑暗深巷里深吻。

    我都快倒戈了……